觀空性的捷徑
開示與校訂：林鈺堂上師 今天要講的這個題目呵，〈觀空性的捷徑〉，是那個陳光輝呵，他提出來的。這題目一般來講，算是比較難講、難懂的題目，呵，因為「空性」是佛法基本的觀念啦，呵。那，我在猜啦，他會請這個題目是因為，一來他是說，通常都講的都是很淺啦，所以他想說應該講點比較深的。但是，講深的呢，如果大家聽不懂，也沒有意思，呵。那，他會提出〈觀空性的捷徑〉這個﹐我想是因為以前陳上師呵，有寫過一篇，題目應該是〈論觀空之捷徑〉吧。那，那一篇裡面呢，它是怎麼講？因為傳統上說，你要了解「空性」呢，覺得說這個東西不是說——哦，我用理論，光是把道理講清楚，你去想一想，你就真的能夠懂這個。什麼意思呢？就是說，也許你懂這個觀念了，但是，懂了觀念以後呢，你不一定能夠真地照這個觀念來做囉。所以呢，傳統的講到這個「空性」的修法的時候，會說，喔，你要先習定啊，等你有定力——就是說，你能夠很專心地在想這個問題的時候——然後在這個定裡面呢，它有傳統的教法說，喔，你怎麼樣觀；你或者想說，哦，空性是「不生不滅」，你去想說為什麼它是「不生」、為什麼是「不滅」？或者有的就增加了說，「不生不滅、不增不減、不垢不淨。」就是說，所謂「不生不滅」，就是說，它也沒有存在、不存在的問題；「不垢不淨」，說它也沒有那個質量上好、壞的問題；「不增不減」說，它也沒有量上面的多少的問題，呵。那麼，他在那篇文章裡，他就講說，喔，還有咧，像說禪宗、什麼的話，禪宗的話，因為它是說不依賴那個佛經這些有言語的教導方式。 那麼這個呢，一般人來講，就根本很難捉摸囉；你沒有講一句話，我怎麼知道你要講什麼、你什麼意思？呵。那麼，他有講到說，像密宗啊，有所謂「大圓滿」啊、什麼。那，所謂「大圓滿」，那個是講的是，等於說，就是我們本來的情況；可是那個本來情況，我們是普通的人，已經離開本來情況很遠。然後，也可以說，本來情況就是佛的情況；為什麼？所謂「佛」，只是說祂能夠那麼地純潔，祂回到了不受世間的任何的雜染，那樣的情況而已。但，那個境界不管你怎麼樣去描寫，離我們一般人的實際情況，還是太遠了。所以，他在那裡面講來講去，他最後說，哦，最快的，因為這個重點是在要找「捷徑」嘛，但是這個捷徑，並不是真地說，哦，有什麼、什麼妙法，我們可以忽然間就怎樣、忽然間就怎樣；不是這樣。只是說，比起來，同樣是走這個路呢，也許什麼路是最直接了當的。所以，他在那個文章的結論是說，觀空的捷徑是什麼？他說，「無我」是捷徑；但是，這一個從觀念上來講，講「無我」是捷徑，其實是個笑話；怎麼講？因為什麼叫做「空性」呢？「空性」的定義，就是「無我」，等於說你照定義來——是最快的。但是，你不能那樣子想它，因為它是討論說，修的話，我們怎麼修，可以達到說真地了解空性、真地進入空性。在那上面來講，它的意思是說，與其你去東想西想來慢慢接近這個觀念呢，你不如直接去照著它本來定義去做；應該那樣來了解，就不是一個笑話了，呵。 那，講了這麼多呢，大家還是——應該是還不大了解我在說什麼，除非你是已經有讀佛法啊、有試怎樣了解什麼叫「無我」。那麼，我先簡單講一下，但是這個講，你大概也是不能了解、也不能記住。它這個是說，沒有什麼東西是有一個絕對獨立的存在；什麼意思叫「絕對獨立的存在」？就是說，喔，它如果說一切是上帝造的話，那麼，所有東西是要靠有上帝，才有的。那，「上帝」在那個觀念裡面，「上帝」等於就是說，因為祂是造一切的，所以祂不依靠你們其他的，祂可以獨立存在；等於說最後有一個絕對獨立的存在，那是有「上帝」的觀念。佛法是說，不對的，沒有那種上帝。它說，任何東西不可能單獨存在；為什麼？佛法的觀念是說，把什麼東西叫做「一個東西」、「一個東西」，還是我們觀念的作用——我區分說，喔，這是一個人、這是一個人、這是一個人。我們習慣——當然這個都覺得一點都沒有錯。但是，你想想看，如果比方說，有一個原始的民族啊，他是把這一族人就當做是一個人一樣，那麼親密的關係；因為他們在這個原始的森林裡面，他們這裡面每一個人存在、不存在，對他們來講，都是息息相關的。從那一邊的人，可能沒辦法了解你為什麼去分這一個、那一個——我們是已經習慣就這樣分了。 所以，佛法基本上它是講說，第一點，你所有這種有分別個體的，是你的社會、你的觀念的結果。要是沒有這個觀念之前的話，實際上是什麼情況？實際上的情況是什麼？你的經驗裡任何東西呢，它是——第一點，整個是一片的，整個一片；在你分別說，是不是我、有沒有對立之前呢，其實是一片、一體的。而另一點呢，就是說，這個一片、這個一體，這個呢，它裡面是每一個東西都是互相影響的；它的意思是說，不可能只有哪一個可以決定一切的。哦，這個人正在講話，如果有另外一個人也大聲講話，或者做什麼，哦，你聽到的，就受干擾，就不一樣了。你也許就注意那一個，或者聽不清楚這一個；有沒有？就一切事情它是互相影響。現在我所以能夠這樣跟你講，是因為你們每一個都願意聽嘛，只要有一、兩個不願意聽的時候，情況就不一樣。一切是互相的，沒有誰可以說「我絕對」——決定這樣，就一定是這樣子；沒有這回事。這是佛法基本的觀念。 那麼，如果沒有一個東西是可以決定一切的話，這就叫做它所謂基本上說「無我」，就是說，為什麼說「無我」？就是說，沒有哪一個是獨立存在的。你現在看到我是這個樣子，我們現在如果把燈關掉了，你看到又不大一樣了，呵。我現在是有眼鏡，才看得——看你們很清楚；這樣子（用手移去眼鏡）我就已經很模糊囉。我的——實在看到的，其實是受這個影響，呵；這個都是條件的。所以，「無我」這樣講的時候，不容易呃；可是，你要了解說，都是條件的。其實很容易了解呀，我們生活裡不是什麼事情都是條件的嗎？所以，真正講，你說「無我」，好像很難呢；哦，另一邊來講，很容易懂，就是都是條件的、都是互相影響的。 這樣你去想事情的話，你不會說，我一定要怎麼樣囉，或者只怪哪一個人囉。那個其實都是錯誤，因為他——每一個人他在這個環境裡面，他所以非這樣做不可，或者他有什麼考慮，雖然也有想他自己，可是也是因為這個環境造成他變成這樣子。我們很多時候做的，也不是只想到自己，也是因為——哦，旁邊有誰，我就要這樣講；有誰，我就要怎麼做。這樣子去了解的話，哦，你就比較容易了解「無我」的一個意思了。但是，如果只是這樣了解，有什麼用咧？我還不是跟原來一樣，煩惱依——舊煩惱啊？因為我還是有那些問題在啊！我是受這些影響，可是我煩惱依舊，那就不是佛法的功用。佛法所以提出這一些來，是因為它看出來說，你所有的煩惱的根源是在哪裡？每個人因為被這些從生以來的這個社會給你訓練的，你有「個體」的觀念、有「分別」的觀念、有「比較」的觀念、有希望自己好就好；種種這些想法，把你完全套住的話，你沒有一天可以從煩惱裡出來。如果要從這些出來呢，你先要了解說，一切是條件的話，條件改變，你的情況就有可能改變。所以，因為是條件的，所以我們才有解脫的希望啊。如果說是命定的，那、那，你就是該受苦的命，你掙扎也沒有用。因為是條件的，所以我們努力的話，是可以改；那你就不用悲觀了。你說，哦，也許很難改，但是你要知道，造成這麼苦是一輩子多少年的結果，所以要改，當然也不可能說忽然就把它翻過去嘛，也是慢慢、慢慢，一步一步地，才能解脫啊。 那麼，這樣來講的話，那麼，我們在真正的生活裡面，要怎麼樣去得到這些觀念的好處呢？佛法再怎麼講，它的目的只是要幫你得解脫的好處呃；不然，對我們有什麼用？你叫我再去背一套書，呃，講起來頭頭是道；那個人如果根本沒學過，不懂你在幹什麼，有什麼用？我對自己也是騙自己而已呃，等於說我很會唱歌而已；沒有用。所以，真正要到說這個「空性」這些觀念呵，對你生活有幫助的話，就是說，怎麼樣子，我能夠不受已經有的成見的束縛，而變成一個越來——成見的那個力量越來越減弱，而我能夠看清各方面；然後，考慮事情的時候，不再只是我以為怎麼樣、我一定要怎麼樣。那樣當然跟很多人衝突嘛；對不對？每個人都這樣的話，更容易衝突囉。而是說，你看到說，實際情況是這麼多方面，哦，可以做的事有這麼多的選擇；那麼，哪一個能夠最少矛盾，最多利益。哦，你要是這樣的時候，就是智慧囉。你說人活久一點，說有智慧，還不是就是這一方面成長而已。 但是，你——佛法為什麼還是要叫你學？就是說，你不能等每個人都變老頭了，才會這樣子——那這一輩子已經苦過了。不是這樣！希望說趁著你早一點——越早了解，越早能夠越靈活，越能夠圓融，越能夠跟人家和平相處，越能夠考慮到整體的利益、什麼；有沒有？但是，這些講的時候，聽起來很對呀，你只要一遇到一個事情，就是當然考慮你自己囉，誰要管別人吶？所以很難吶。你要說這個人從了解，到說實在的這個一點一滴上面，能夠做得很好，是很大的距離。那麼，要怎麼辦呢？它就是要有辦法呢，平常在生活裡呢，你慢慢去改啦。就像說，你如果身體不好，你也不可能說一天我就讓它變好嘛——喔，你吃上面要怎麼注意、你運動上面要怎麼注意，也是一步一步來啊。醫生給藥，也是你要慢慢照著時間，慢慢吃，才有辦法。 所以，佛法這樣來講的話，一種方式呢，就是說，你平常呢，它給你一個功課，就是說，你每天要做這個簡單的事情；你要念佛啊，一直念「阿彌陀佛」啊、念「觀世音菩薩」啊，或者你持一個簡單的咒啊，「嗡媽尼悲咪吽、嗡媽尼悲咪吽、嗡媽尼悲咪吽……」。然後呢，喔，你要拜佛啊，你不要再以為自己了不起啊，你要知道佛可以教你、可以救你啊，對他肯拜啊——自己那個「自以為了不起」的心，要藉這個行為來減。而且，你做禮拜的話，也是身體的健康，一個鍛練一樣，呵。那麼，這些簡單的佛課——或者常常念經，去想經裡面講的這些教導我們的道理——那麼，這樣最基本是要做什麼？你做久了的時候呢，你這個人單純化；因為你本來其實沒有問題的，你的問題是從小——哦，有時候抓這個見解、有時候一個偏好，這些東西把你綁住的。你要從這個出來，不容易；你說，「我一定不要這樣」的時候，你還是被這個觀念綁住。唯一的辦法就是說，你做了這一些呵，每天做、每天做，做久了，變成一個習慣；那，不知不覺中呢，你這個人一切很單純的時候，你才會從那些一套、一套的想法裡面解脫出來；這是一個。 然後，另外的一方面呢，跟我們這個講「捷徑」有關的，就是什麼？如果說問題產生是因為我們抓錯了——本來沒有的，我們把這些——因為是一些想法，或自己喜歡，或者對自己有利，把這些抓住而產生問題的話呢，那麼，你要解決、要回到原來沒有問題，怎麼辦呢？兩個生活裡的原則，一個就是要放；就是說，你常常覺得說，「非怎樣不可、我一定要怎樣不可」的這一些呢，你要——已經了解說，這個反倒是問題的那個根源的話，遇到跟人家有不同的想法、衝突啊、什麼，那麼，你要修的人，練習放。你不要以為說一定照你想的，結果才是好的——誰都不知道，其實。因為真正會影響後果的東西，太複雜了，沒有哪一個人可能說，哦，我這樣，就一定可以保證說後果是怎樣；誰都看不到的。練習——你肯放的時候，其實你也是心胸、眼界都要、需要開一點，你才有辦法。 所以，也不是光靠放，在練的——你說教人家忍啊、什麼，就是練習放。但是，另一邊呢，是要開啊；什麼地方開呢？眼界、心胸開，度量要開。啊，這個為什麼能夠開呢？最好的開的方法，並不是說，喔，我有個目標，成佛多偉大啊！那，我現在希望變那麼偉大。這個都還是為自己，這個還是逃不出原來講的這些問題，因為還是以「自我」為中心的，還是一個問題呃。所以說，學佛有時候也會變成對佛法的執著，也是不是真地懂佛法。因為佛法講「一切都是條件的」話，它不會說、強調說只要哪一個好嘛；不可能的！反而它是說，你看，我們大家基本上是一樣的，基本上本來是沒有分的。但是呢，現在已經都是分得這麼厲害，還要鬥爭、還要打戰、還要怎麼樣；那麼，怎麼樣從這個裡面出來呢？就是說，你要去看說，基本上一樣呢，所以，每個都——生命都很脆弱，都有老、病、死；遇到的時候，都是「一籌莫展」，而且有時候都是「雪上加霜」——你正慘的時候，又接著來、接著來、接著來。你希望的是越來越好，它實際上的是越來越困苦；怎麼辦？唯一的方法是了解說，每個人都這樣，也沒有誰能夠特別好；不可能，呵。都一樣的話，真正能夠對我們大家都有幫助，是說，看出來說，哦，生做人，你就是這樣子。你唯一能夠改進的地方，就是說，哦，你要是瞭解了佛法這些呢，你慢慢地藉修行呢，身心都越來越平安、越來越輕鬆、越來越好。而且呢，與人來往啊、處世啊，這個都是和氣囉、有溫暖囉、什麼；靠這樣子，大家才能維持好一點。這樣地了解呢，哦，所以你在做的時候，你也不是在想說，只是為我自己——自己好也沒有用啊；全部都是苦的，你怎麼樂得起來咧？而是說，哦，我們所以要修這個，是為什麼？要是哪一個真地照著這些，他多得幾分安樂的話，他才能教別人說，你要這樣做，才真地得安樂啊。 佛，為什麼我們跟著祂學？就是因為祂就是抱著這種目標說，我要解決人間的生、老、病、死的問題。祂自己走出來以後，祂再把這個傳給有緣的人——聽了能夠懂，願意照著做的人，祂都平等地跟他講。祂沒有別的目的，就是說，救一個，算一個嘛；這個也不能勉強的嘛，呵。哪一個肯聽、哪一個肯做，誰也沒辦法；因為一切是因緣的，所以我們——一方面是希望每個都得呢，你也沒有執著；你說：「非怎樣不可」，那就是愚癡嘛。真正的智慧，就是說，哦，就是我們知道的話，頭一個，自己要去做——自己做，才有辦法跟你講說，我真地知道是好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跟你講，有什麼用？你不可能勸別人的；你要跟他講說，喔，我當年做，做多久了，我有什麼經驗啊、什麼。他就知道你不是騙他的，他願意試呃；他不開始試，他也嚐不到結果。就靠這樣，喔，一點一滴；然後，你自己深入以後，佛法的理論啊、什麼，懂得比較多啊，人家有問題，你知道怎麼講。還有，有些是他的——像說有些遇到鬼啊、什麼，你沒有經驗，你怎麼幫他？你也不知道怎麼處理啊！都是靠說自己有經驗，慢慢呢，遇到別人有——你——本來你就希望說為大家做的，那麼，你到時候也真地能夠幫他，也靠你深入。 所以，整個佛法——這裡面很重要是說，原則上呢，就是說，「開闊」跟「無執」，兩邊是分不開的。你如果不是眼光開闊到一切眾生，心開闊到為一切眾生做的話，你這個要你放，也放不掉——你老是想自己，你叫我怎麼放？但是，其實呢，佛法它這個也不是說，一套理論說，哦，這是最好的，所以你們都非接受不可；不是這樣的。它是很科學的，就是說，它叫你看實際啦——實際上就是「無常」。你說，「我這個放不下。」那，如果現在死掉呢？不管你放得下、放不下，就是、就是沒有了。你何必老在那裡抓？到時候真地非放不可的時候，你還在那裡痛苦；幹什麼？你何必痛苦咧？這樣去想。你說，通常我們佛友見面講講，等下就說，哎呀，但是，真不容易放。你要真不容易放，你就去拿一張紙自己寫，我什麼東西放不下、我什麼東西放不下；寫出來吧，寫出來。你說，「哦，我這個人很愛，放不下。」他變心，你怎麼辦？他不要你，你怎麼辦？他老了，怎麼辦？他死了，怎麼辦？你去想一想；真的你看得開、看得遠呵，沒有什麼不能放得下。你放不下，只是自己在苦而已呀！只有把自己會苦的那個原因，牢牢抓住說，「我喜歡苦、我喜歡苦。」這樣而已，哎。實際上，人生是沒有一樣你可以抓的，呵。你真正能夠做，到後來——呵，對自己的心地、對大家都有幫助的，就是你找到佛法教你說，「呃，實際上無可抓，不要傻傻在那裡抓。」你早點看開，做一個有智慧的人——你自己也輕鬆，別人遇到你也輕鬆，大家可以好一點。人生哪有可能一直好咧？就互相幫助，好一點而已呀。但是，你要是真地修得深入囉，你真的是身心都可以起很大變化，就可以很不一樣，呵。但是這些深入以後的，講多也沒有用，你也不一定相信。最重要是告訴你說，有這些道理；然後，我們是一輩子投入，而且發現真的很有幫助的，所以來跟你講。那麼，一時也講不完囉；但是有網頁呀、有書哇，呵，上面慢慢大家去看囉！
吉祥圓滿 二○一二年七月十七日 林鈺堂上師審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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