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動靜〉和〈氣勢〉感言

弟子王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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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遵師囑,淺談對上師〈動靜〉和〈氣勢〉兩篇詩文的理解。

 

動靜

 

「動靜」像「剛柔」、「向背」、「疾徐」、「收放」、「開合」等藝術辭彙一樣,是為詮釋作品而設的相對概念,離開特定的作品便失去之前的意義。

 

古今各種書體皆有入印。因時代地域、官私應用、雅俗喜好等差異,呈現出不同的風格意象。今天能見到的古印大部分採用了以靜態為主導的形式。「疏可走馬、密不透風」的名作常為論家所樂道,而如「大珠小珠落玉盤」的富於動感佳作卻並不多見。誠如林上師所說:

 

因此匠心運於佈局、筆劃

而整體仍拘於靜

 

若想臻於藝術的極境,成就前所未見的作品,不但要有深厚的功夫,開闊而獨特的見地也必不可少。傳統以臨摹為學藝的基本功。開山立派及承襲其衣缽的大師們通常是善於融會貫通前輩作品的優點以為己之特色。觀摩、比較這些大師的作品,我們可以探知其師承源流,也可以藉由此類研究漸漸體會「諸法皆緣成,相依而共存」的實相。經典作品往往是天然、純真之美的高度化現,而天然、純真恰是活潑潑、灑脫脫,無所勒絆——非任何形式所能拘,亦非任何觀念所能囿。因此,我們在學習古法的前提下,也當明瞭,這種以靜態為主的印風不是唯一的表現形式。

 

林師感悟於風入枝椏之景象而有〈動靜〉之作,提出新的金石表現形式:

 

佈局無需平勻
筆劃不用工整、綿密

 

〈動靜〉詩文雖然只有兩百餘字,卻是一篇完整的印論,其觀點追古推新,不落前人窠臼,為印人開出無限寬廣的創作空間。拜讀之下讓人稱快,也著實為有心實踐者擔心——畢竟,此類作品難於效仿,又無可把捉;拿捏要很有分寸,以免入於狂怪之流。稀有難得的是,林師由法性自顯而成之親筆——兩幅「浴塘」印和三幅「龍」印的印稿,各具其妙,皆是富於動感和活力的上乘作品,並與師之卓見珠聯璧合。

 

留心閱讀,便可發現林師在文中同時提到「佈局」和「筆劃」的地方有兩處。何以如此重複並列?一筆落下,始分陰陽;動靜交錯,皆在運行。「佈局」和「筆劃」是一體之兩面,彼此圓融無礙。闡述時不可單個提及,創作時唯有雙方照顧。「佈局」和「筆劃」 的關係還可以類比於林師在篇首對「動靜」的開示:

 

法流本自圓融
整體同步運轉 無可分動靜
相對而論 動靜、遲速生焉
主觀覺受 甚至以彼動為己動

       或己行為彼行

 

古人有將陰陽印製成乍看上去如同純粹的陰文印或陽文印的情況,即是利用了觀賞者的「主觀覺受」,「以筆劃為佈局」或「以佈局為筆劃」而達其整體和諧的目的。因此,林師在文中是同時論述「佈局」和「筆劃」的,這是理解〈動靜〉的論點的關鍵。又如,若單單注意「佈局無需平勻」而沒有兼顧「筆劃不用工整、綿密」,則空間對比強烈的印作皆屬此類,然而他們絕大多數因「整體仍拘於靜」而不屬林師所指的作品。

 

人文之展現
唯靜則死 唯動則亂
靜中顯動方活
動中有靜得安

 

從上面的話中,我們也可以看出藝道亦當合於中道。師之所言,並非片面強調或「動」或「靜」的一偏之事。若一味的「動」,印作便不能安穩;若孤僻守「靜」,印作便缺少活力。這些都是傳統所強調的。林師之論妙在點活僵局卻並未破壞規矩,師所闡揚者在於:

 

靜中之動 唯美之活
而充滿活力、動感

 

氣勢

 

若想創造出前文所提倡的印作,「氣勢」的運用的確至關重要。

 

「勢」之確立,不拘一格;貫之以「氣」,生動盎然;「氣」依「勢」行,「勢」靠「氣」活;「氣勢」運行,整體流通。

 

印文可以有種種設計和參究方法,通過此種練習,久後自然趨入「物我兩忘」的境界。在此情況下,作品可以一氣呵成,「無心計其餘」。 「忘我」之時,不需預想擬議,而能自由地傳達需要表現的意境;「設計」與「非設計」也不是問題了。

 

〈動靜〉為金石之道;在「動靜」觀念上的解脫,不單單是藝術,有情若能在一切觀念上徹底解脫,即可「自然率真美,無拘任運逢」,人生也隨即化成藝術矣!

 

 

 

拙文接近完成之際,邂逅師作《無拘集》中〈投入〉的詩文。此篇不是專論制印,但可與〈動靜〉和〈氣勢〉兩篇相互參究,以期早日融通藝術、修行和生活,因而恭錄於此與同修分享;願一切眾生早達解脫而得享無拘普濟之美!

 

投入

 

全神貫注事理中,渾然忘我離塵慮;

契入一體悟精髓,靈活應用廣益眾。

 

 

從事任何活動,若能完全投入,長久不懈,即可能在其中體會忘我,領悟一體,生起活用,而創造果實,長遠普濟大眾。

 

二○○一年十月十三日

養和齋        於加州

 

 

二○○八年五月八日於北京

四月初四文殊菩薩聖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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